第651章 这家伙有一套(第1页)
平等国十二护道人,排名前四者,是为赵钱孙李,子丑寅卯。良时之初,百姓开篇。李卯正在被追杀,而赵子,钱丑,孙寅,正在疯狂地猎杀景国之人。先杀仇铁,后伏匡命。以杀戮回应杀戮。安宁许久的天风谷,骤起惊变!整条长街霎时波澜万转,仿佛陷于虚实之间,酒楼民舍,行人匆匆,天光落下,都是一片虚幻的镜影。而长街上的行商,挑拣货物的客人,叼着玉烟斗的女人……当然还有手提长槊的匡命,好似陷入一张同样的画卷里,被从现世剥离了。那幅画卷铺开来,是一张规规整整而又杀机四伏的棋盘。这可不是四下无人的黄河河岸,这是人来人往的天风谷。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匡命这样的强大真人拉走,几乎不可能隐藏动静。白玉京酒楼里,顿时一片混乱,毕竟堂堂中央帝国荡邪军统帅,就在他们眼前,前脚出门,后脚被伏击。太刺激了!当然也太危险。好事者趋之若鹜,理性者避之不及。怎么办刚刚被赶回去练桩的褚幺,猛地窜了起来,看向白掌柜。正义的小青羊已经握住剑柄,左手拿着铁棍一样的剑鞘,右手提着铁条一样的剑,剑身虽然崎岖,但已经有剑芒流淌其中。少年时,在掌中。诚如师父所言——男人真正的荣誉,来自对美好之物的守护。天风谷的治安不容侵害!白玉京酒楼的生意不容打扰!关门。白掌柜言简意赅。啊褚幺愣了愣。白掌柜不耐烦地看他一眼,在柜台后面一抬手,自己将大门拉上了。砰砰砰砰!整个白玉京酒楼,上下十二层,一时门窗皆闭。屋内昏暗一片,但立即又点燃了油灯。白掌柜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账本,声音响在所有食客耳边:诸位不要惊慌,白玉京酒楼会保护每一位食客的安全。大家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便是,外面的凶杀案很快就结束。听起来……不是很让人放心的样子。掌柜的。褚幺弱弱地问:咱们不是要保护所有食客的安全么那刚才这个……他已经出门了!白掌柜说。褚幺倒不是对匡命有什么好感,只是朴素的维护白玉京酒楼的治安:那也好歹是咱们的食客吧他都没吃饭!总喝酒了他说他滴酒不沾!好吧!褚少侠归剑入鞘,那实在也没有帮忙的理由了。连玉婵端着菜盘在那里,幽幽地道:你这样显得我们像是一伙的。你们白玉瑕看过去,随即想到什么,一挥手。一张巨大的木牌,就这样挂在了酒楼大门外,其上有字,字曰——今日闭店!这样就免责了。嘭!忽然一声巨响。酒楼靠窗的位置,才吃了两口菜的夏侯烈,拍桌而起:岂有此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景国大将!太猖狂了!周围酒客都看向他——看荆国的军府大都督要如何给景国人出头。两大霸国的兵家大帅,合战平等国三位护道人,也蛮有看点的。但见夏侯烈怒气冲冲坐下了:我已记下这些贼人的面容,我也懂些丹青!待我修书一封,知会景国,必不让这些贼子逃了。白玉瑕翻了个白眼,懒懒地往后一靠,便准备启动南宫傲天,去朝闻道天宫敲个门——这会儿发生的事情,还是得跟东家汇报一声。冷不丁楼上坠下来一个声音——白掌柜!那什么证道酒,给我上一壶!白玉瑕顿时来了精神,随手发了一道信,便一跃而起,立身在彼,风度翩翩地掸了掸衣袖。褚幺早机灵地把酒壶抱过来。白玉瑕拿着酒壶,便一步上了九楼,可不敢让贵客多等。客官,您的证道酒!白掌柜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品证道之酒,享镇河人生!这里是天下只一家,天上白玉京,承惠元石——夏侯烈大手一挥:挂账!好嘞!白掌柜笑得更灿烂了,还殷勤地为他倒酒。就喜欢这等不问价的豪客。夏侯烈似不经意地看着他:说起来白掌柜也是看到了的,我一直坐在这里喝酒,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干。那是自然!您喝的酒,用的菜,都可为您证明。白掌柜笑得俊脸都有褶子:说起来您一直在这里喝酒,在下也一直在这里招呼着啊。想必您也是看到的,小店庙小菩萨多,谁都不敢得罪。今儿门都没敢开。这个世道太乱了,怨不得你们这些本分商家!夏侯烈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平安是福!承您良言!白掌柜拱了拱手,就此退下。空中酒气弥漫,食客喧嚣各耳。喝酒的继续喝酒,算账的继续算账,今日如往日,没什么不同。一切尽在不言中。…………天京城建立的时候,就展望永恒。景太祖姬玉夙那时候说,要今日如明日,明日如永日。四千年来风雨改,江山几易风貌。天京城的格局却一直都没有变。许多关键建筑,更是始终保持着道历元年的样子。这其中就包括了天命观。天命观是景国皇家道观,乃专供于皇族的修道之所。是天命在人,天命在景,天命在姬姓皇族,故以天命名之。天命观里两殿并尊。一为三清殿,供奉道门三尊之画像;一为先君殿,供奉了姬姓皇族历代皇帝的牌位,当然是以景太祖姬玉夙为绝对核心。先君殿悬于立匾上的那面镜子,就是大名鼎鼎的乾天镜。也是镜世台总部所在。当然,一般的镜世台成员,绝对没资格从这里进入镜世。三代清白,方入镜世台。精忠为国,才可入此间。这是镜世最关键的门户,也能走到镜世最核心的位置。一位女将,迈着严谨的步子,慢慢走到先君殿前。她有一副精巧的五官,本应十分可人。但并不和顺,眼神清傲,身上甲寒,眉宇间还有一种冷意,就拉开了距离。这张脸,很多人都认得,虽然她今天尤其的冷。她是景国当代最优秀的几个年轻人之一,乃军机楼兵曹参军,是神而明之、有望洞真的楼君兰。当然神临天骄中有望洞真者不在少数,能证洞真仍是凤毛麟角。但她出身于大名鼎鼎的应天第一家,她的父亲,是天子亲军【皇敕】的副帅,代天子执军权,乃心腹中的心腹。以楼约的实力,和受天子信重的程度。不出意外的话,应天楼氏在未来百年、千年,都会是景国最顶级的名门。所以楼君兰站在这里,哪怕是仅凭一张脸,也自畅通无阻。遑论她还拿了一枚代表楼约的令信。我奉楼枢使之命,代表军机楼,前来镜世台,协调此次行动的情报事宜。她说道:带我去见傅台首。或明或暗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也都掠过了。没有人会拦她,哪怕事先并没有接到楼君兰会来的调令——这段时间正是镜世台超负荷运转的时间,每一位镜世台官员都要对接处理太多的情报。和国,天马原,长河河岸,陨仙林,星月原,近海群岛……忙得脚不沾地的镜世台成员,根本无心关注是不是还有军机楼的任务,只求不要落在自己头上。乾天镜投下一道镜光,将她卷入其中。…………辉煌的镜光在天空如水荡漾。海面波光粼粼。沉默的追杀已经在海底持续了一段时间。对于欧阳颉来说,抓人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杀人也是。况且现在目标还被乾天镜锁定了,根本无法摆脱。作为天下缉刑司总长,他更关心这件事情背后的影响。秦广王不是威胁,地狱无门不过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倘若他有需要,他也能花钱请地狱无门做些事情——当初中央天牢和镜世台因姬炎月之事,暗中追剿地狱无门的时候。负责追杀的那几位官员,还都通过不同渠道,收到了秦广王的名帖。其人就癫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活儿都敢接,什么客户都敢发展。欧阳颉甚至怀疑,秦广王哪怕是被关在中央天牢里,也会试着让狱卒给他介绍两单生意。这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抓着机会往前走的人——当然今天之后,机会不再有。已经斩出来的刀,并不危险,危险的是背后挥刀的人。平等国的人请一帮绝不能救下伯鲁的杀手来救伯鲁,或者说,假装救伯鲁,其真正目标是什么去接回仇铁尸体的楼约楼约随时准备证道,定叫他们有去无回。去和荆国对谈的匡命匡命和夏侯烈对谈的位置是他自选,行动路线相对更为隐蔽,也更有被内鬼出卖的可能。但匡命也不是真的孤身一人。他欧阳颉今日在海上出现,响应晋王的命令,大摇大摆地来抓地狱无门的老鼠,也是为了让放出去的那些鱼饵,看起来更加无害,更加香甜。如果说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是想要调虎离山,那么他们已经做到了。但山上的虎……何止一只!谋虎皮者必入虎口。欧阳颉行走在海底的山峦,看着前方幽幽的极渊裂隙——它裂开在崎岖的山岭中部,仿佛那已经张开、正要吞人的血盆大口。秦广王的痕迹在此消失了。不过寻踪觅迹、捕盗擒贼,也是缉刑司的老本行。他这个天下缉刑司总长,倒不至于叫对方走脱。他从海门岛追出来,在海底已经追索千里,中间破开了五十三处障眼法,抹掉六十七种迷惑手段,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符人,一路追到这里来。差不多也是时候了。算算时间,倘若真有人声东击西地要动手,也不该再拖延。欧阳颉翻起右掌,在身前轻轻一抹。那黑黝黝的深水中,顿时浮现了三缕隐约的光丝,都是逃窜者的留痕。这三缕光丝,指引了极渊裂隙深处,三个不同的方向。好狡猾的老鼠!欧阳颉抬起靴子,轻轻一跃,跳下这极渊裂隙,有猫戏老鼠的从容。一应的步骤已经走完,现在是他接掌乾天镜权柄的时候。他很随意地屈指一勾,去接引乾天镜的镜光——但……指上空空。应有的那缕钉死秦广王的镜光,并没有落下来。他勾了个空!镜世台傅东叙欧阳颉猛然回身,抬望高穹。早知镜世台被一真道渗透严重,好几次清洗也都不曾清除干净,但敢在这种时候动手脚——傅东叙是想死吗那在天空荡漾的镜光,有一瞬间的静止。便是这一定,秦广王最后的痕迹已消失!……镜世之中,正大光明楼中。不时有身穿镜世台官服的人进出,一片忙碌景象。镜世台首傅东叙,站在巨大的光镜之前,道身也仿佛变成了光的凝结,在官服之下,亦然辉煌隐隐。眸中有无数道文闪烁,如飞瀑直下。此刻他已非他,身非其身,乃是【镜世道】!借助大景帝国镜世台首的官位力量,凭国势加持,在整个现世无数道观的支持下,能够最大程度发挥乾天镜的力量。在难以计数的情报流中,楼君兰代表楼约前来,也是相当重要的一条。毕竟楼约的身份在那里。一道镜光投注到他身前,镜光中楼氏女的身形渐渐显现。傅东叙不曾转眸,只分念一缕问道:楼枢使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他知楼约也在外为饵,垂钓那隐在暗处的敌人。家父奉天子之令,前往黄河,迎归仇真人。楼氏女在显身的同时,便慢慢说话:他令我来找傅台首,他说……声音渐小渐微,不知怎么的,听不真切。他说什么家父说——恰在此刻,傅东叙面前的巨大光镜里,一时辉光汹涌。在傅东叙的镜眸中,那飞瀑而下的字流里,有一个道文很明显地亮起。字形如蛇,字意为……尹观。"楼君兰"的身形便在此刻完全凝现了,她往前一步,轻启其唇:誓诛一真!踏步的同时便已抬起手刀,启唇的时候已有霜雾凝结在傅东叙的镜眸中。仿如冰刀般的手刀,直接地戳向了傅东叙的咽喉。这一幕太突然!应天楼氏有无限光明的未来,是最不可能背叛帝国的世家之一。楼君兰更是年轻一辈佼佼者,将来也极有机会进入帝国中枢,绝对的前途无量。她为何会突然对镜世台首动手誓诛一真又是什么意思楼氏指责傅台首是一真道吗整个正大光明楼里,所有人都呆滞了一瞬。楼君兰!你想死吗!傅东叙又惊又怒。镜眸前的霜雾瞬间就被驱逐,楼氏女切来的掌刀,也以冰刀的状态,一点一点碎裂,纷纷扬扬。相较于楼氏女不甚有力的刺杀,应天楼氏嫡女杀进正大光明楼,剑指他傅东叙是一真道余孽,这件事情本身才更具杀伤力!以应天第一家的份量,以楼约的地位,他就算再清白,也免不得要被调查一番,免不得要头疼许久。朝野之中弥漫的猜疑,更会经久绵延,难以拔尽。在镜世台这个位置上,得罪的人太多,一旦有跌落的趋势,不知会多少人撕咬过来。这是极其恶毒的一句指控!何时得罪了楼家傅东叙暂止于对镜世信息流的掌控,猛然看向楼君兰,这一看,便发现问题:你不是楼君兰!虽是楼氏血脉,虽是楼君兰面容,但两个人的气质决然不同,尤其是在她悍然出手,整条手臂都崩碎,她却还面无表情的此刻!她比楼君兰冷漠得多。楼江月!傅东叙想起那个被藏得很深、帝国很多人都以为她已经死去的名字。甚至于镜世台就帮忙遮掩过很多次!"楼君兰"轻轻一咧嘴,并不言语。但神意杀入傅东叙的镜眸中,以决然的姿态在其中,做致死的冻结——傅东叙轻易破开霜冻的过程,就是在杀死她的神意。可这毫无温度、如极冻冰川的神意,却有一种燃烧着的、异样的热烈。请称我——楚江王!